黃岡中學根本就沒有“沒落”，而是從以前的畸形狀態(tài)逐漸回歸正常。超級中學“神話”的破滅，對基礎教育來說是一件好事。

■熊丙奇

不少輿論對黃岡中學的“沒落”感到惋惜，還有的希望黃岡中學能重現(xiàn)昔日的輝煌。在筆者看來，黃岡中學根本就沒有“沒落”，而是從以前的畸形狀態(tài)逐漸回歸正常。超級中學“神話”的破滅，對基礎教育來說是一件好事。

對于黃岡中學這樣的超級中學，輿論的態(tài)度一直很糾結。從本質上說，超級中學是應試教育和地方政府高考政績工程的畸形產物，超級中學通常靠政策優(yōu)惠（允許跨地區(qū)招生搶生源）、封閉式管理、高強度訓練來實現(xiàn)高升學率的目標，但是，由于超級中學的高考升學成果十分“耀眼”，因此，很多家長對超級中學十分追捧。而不少輿論也對超級中學很是“膜拜”，一提到某一中學，就會贊其培養(yǎng)了多少狀元，每年有多少學生考上北大清華，似乎這就是高中辦學的成功。年來，還有排行榜機構制作全國頂尖高中排行榜，采用的指標就是學校培養(yǎng)的全省“狀元”數(shù)，按照這種排行邏輯，一個省只辦好一所高中，把所有優(yōu)質資源都集中在這所學校，不就是成為全國超級高中嗎？

另外，在鄉(xiāng)村地區(qū)的超級中學，還具有一定的迷惑性。不少人認為，鄉(xiāng)村地區(qū)的超級高中，為經濟不發(fā)達地區(qū)的學子提供了上名校改變命運的機會，而其實，這些超級高中并不是就在當?shù)卣猩�，而是全省跨地區(qū)招生，包括城市的學生也到鄉(xiāng)村超級中學求學，沒有超級中學，各省考進北大清華學生的人數(shù)還是一樣。

對黃岡中學的“沒落”，輿論就充滿這種情緒。媒體在報道時，就把它的“沒落”與發(fā)達地區(qū)學校的“崛起”對應，認為是人才流失導致學校衰敗。呼吁重視鄉(xiāng)村教育沒有錯，但以鄉(xiāng)村超級中學的“沒落”說事，是邏輯混亂，難道一個省在某個鄉(xiāng)村地區(qū)有一所超級中學就能說明這個省的鄉(xiāng)村教育很強嗎？一個省有更多優(yōu)質高中學校給學生選擇，而不是大家都盯著一兩所學校，這不是能更好地緩解擇校焦慮嗎？

我國各地發(fā)展基礎教育，不是要打造一所匯聚所有優(yōu)質生源，囊括北大清華在全省招生名額的超級中學，而是要促進均衡發(fā)展，給各校更大的辦學空間，也給學生提供更多的選擇。超級中學不是中國基礎教育的出路，而是死路。一方面，超級中學的存在，不但擠占其他學校的辦學空間??由于優(yōu)質生源都集中在超級高中，其他學校的學生缺乏對本校的認同感，還讓當?shù)剞k學亂象紛呈，對應超級中學，是違規(guī)招生以及義務教育階段的重點校、重點班屢禁不止；另一方面，超級中學為維護自己的江湖地位，會狠抓升學率，這會給其他學校很壞的示范，應試教育也越演越烈。

當然，要讓輿論擺脫糾結，必須改革高考升學制度和評價體系。目前的升學制度，還是用學生的高考科目分數(shù)從高到低排序進行錄取，因此，大家必然關注狀元，關注高考分數(shù)，關注一所學校的名校升學率，學校對學生的教育就會集中在知識教育，其他與升學無關的教育就不被重視。在這種制度之下，地方政府就免不了有打造高考升學高地的沖動，一所超級中學“沒落”，還有更多超級中學冒出來，只有全國各地，都不再有超級中學，基礎教育才有良好的生態(tài)。（作者系研究院副院長）

別急著為黃岡中學走下神壇叫好

教育均衡，不是打破舊的“神校”、建立新“神校”的均衡；教育公，也不是要拿舊有的教育模式風水輪流轉的公。

■鄧海建

榮耀了30年，讓眾多家長和學生擠破頭都想進的黃岡中學在高考改革、新課標改革、奧賽與高考脫鉤的過程中，漸漸失去了優(yōu)勢，一度被認為“神話”不再。有網(wǎng)友說，黃岡中學也有今天。這話并不算刻薄，其實寓意雋永。

當然，難免有人會歡欣鼓舞于“新黃岡現(xiàn)象”，認為這是教育均衡與公的最佳隱喻。不過，這樣的樂觀有點理想主義的天真??就像一個胖子，忽然體型苗條了，于是就有人覺得周邊吃不飽的人，從此都過上了山珍海味的生活。這邏輯，實在令人不知所以。

傳統(tǒng)名校走下神壇是大勢所趨，但究竟是怎么“下來”的，不同路徑有不同的意思。目的正義，從來就不代表程序正義。說得再具體一點，黃岡中學的今天，究竟跟教育均衡有多大關系，恐怕不能靠臆想來勾兌。“黃岡神話”的破滅，需要注意幾個細節(jié)：第一，擴招稀釋了優(yōu)質生源優(yōu)勢。2004年，黃岡中學從位于市區(qū)的老校區(qū)搬入了位于開發(fā)區(qū)的新校區(qū)，新校區(qū)比老校區(qū)的占地面積大好幾倍。擴建與擴招的壓力下，師資與生源“雙流失”，在這樣的基礎上，要續(xù)寫奇跡，回天乏力。第二，一輪輪教育改革消弭了傳統(tǒng)話語權。如分省自主命題后，黃岡中學的領軍地位被動搖，舊的格局被打破，洗牌重組之后，還要保持遙遙領先的位置，實在成了不可能完成之任務。

“內憂外患”，是黃岡中學沒落的客觀原因。我們更得看到，這種“沒落”在中國的超級中學方陣中，實在屬于小概率事件。黃岡中學走下神壇，跟教育均衡關系不大。道理很簡單，這些年，被稱為“高考夢工廠”的多所超級中學，不僅日子扶搖直上，甚至還開起了“分店”。如最云南衡水實驗中學呈貢校區(qū)在昆明成立，這標志著有“超級中學”之稱的衡水中學走出河北省，正式進駐云南。凡此種種，你能說黃岡中學改變了什么呢？

下面這些追問，同樣無可規(guī)避：一則，如果黃岡中學的沒落真是契合公共利益的美事一樁，為何在黃岡上上下下，都將這所中學走下神壇視為“丟臉”？二則，如果這種沒落是教育均衡的結果，那么，為什么流出的優(yōu)質師資與生源，扎堆集中去了省會重點中學，且這種“向上集中”的趨勢，形成了新的惡性循環(huán)？

更要命的是下面這個問題：如果縣市級重點中學的“坍塌”，換來的是經濟發(fā)達區(qū)域中學的“異軍突起”，這對于向上流動能力有限的窮孩子來說，對于打破貧困代際傳遞的社會愿景而言，究竟是幸運、抑或更大的不幸？有研究稱，中國重點大學里的農村學生比例自1990年代開始不斷滑落，重點研究型大學里農村生源比例一路走低。能佐證這一結論的，還有北大清華等名校農村生源的具體比率。

這是我們不得不正視的現(xiàn)實：黃岡中學沒落了，但“超級中學”集團并未走弱，少數(shù)地方部門對教育政績的態(tài)度更未有絲毫改觀。教育均衡，不是打破舊的“神校”、建立新“神校”的均衡；教育公，也不是要拿舊有的教育模式風水輪流轉的公。從這個意義上說，請別急著為黃岡中學走下神壇叫好。對于中國基礎教育走勢的研判，既要樂觀，更要理智。（作者系媒體評論員）

▶▶網(wǎng)友觀點

@luckyzero0O：一個優(yōu)秀的學校不是有幾個“狀元”就能概括的，前幾年的新聞還在嫌棄“狀元”進入社會都沒能找上好工作，現(xiàn)在又在這里嫌棄學校不出“狀元”。一個學校是不是神話，請不要僅僅拿出了幾個高考“狀元”來說話。高中教育不是精英教育，出高考“狀元”固然好事，但最好就是讓每個學生都得到發(fā)展。

@山涯望月：這是中國教育的一個縮影，學校以“狀元”、升學率為目標，以應試為主，偏離了教育的初衷；政府以投資理念看待教育，看不到投資回報，對教育的投入少。什么時候所有的孩子才能享受等的、以人為本的真正教育呢？

@明foreverItachi：黃岡中學和你所想的真的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。作為一個從黃岡中學畢業(yè)的學生，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，我們學校很注重素質教育，我在那里學習生活都很快樂，請給它多一點的包容和時間，讓它變得更好。

@行者-無疆??：看到這個話題有點悲哀，中國并不缺高考“狀元”，黃岡也不稀罕應試教育帶來的“黃岡神話”，黃岡中學雖然在外人眼里沒落了，但是依然在培養(yǎng)很多未來的優(yōu)異人才。黃岡中學是中國教育從應試教育轉型為素質教育的模范，這才是真正值得稱道的。

@中華古建筑文化：真正的教育是讓學生認識自己，認識社會，讓他們懂得如何擁有正確的價值觀，讓他們獨立思考，學會做出選擇。沒有“狀元”也不見得失敗吧，教育是否成功，不是一個“狀元”就能說明問題的。

@NICOANAN：中國的教育也是時候轉轉型了，經濟都在轉型，之前那種教育模式真的“荼毒”了不少孩子，想知道曾經的“狀元”現(xiàn)在還好嗎，在做什么。讀書的好壞，學生所謂的等級層次早已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、出息的標準了。

@最愛涼爽的秋：黃岡中學從未以神話自居，曾經的王冠也是你們加上去的。如今全國開始搞素質教育，“有錢便有素質”的現(xiàn)象并不少見，可是黃岡呢，這個曾經的革命老區(qū)的教育依然處于相對落后的狀態(tài)，為什么落后？沒錢導致了優(yōu)質師資力量以及生源流失。